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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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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 ◇

◎“閉上眼睛。”◎

阿朝心虛地看著他, 面頰微微泛了紅:“哥哥,這我功課,回頭要給先生瞧的。”

謝昶仍舊壓著沒松手, 牽唇一笑:“是麽, 來日若做了太子妃,哪個先生還敢問您要功課?”

阿朝就差求他了:“這人選還沒敲定呢, 看太後對我的態度, 八成沒戲, 你還拿著個取笑我,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
說著連眼眶都紅了一圈,這一整日下來,又是太後召見,又是太子選妃, 佟嬤嬤那番話,還有方才神志不清時險些大逆不道的行為……樁樁件件帶給她的沖擊力太大,阿朝到現在還是頭重腳輕的。

回想起來時的目的, 丹青只是幌子,她是抱著很大的決心,想讓哥哥為大局考慮, 重新看待自己的婚事, 可也許是那句詩對她的觸動太大,讓那一瞬的情不自禁將心中顛騰已久的貪戀全都釋放了出來。

謝昶看到她潮紅的雙眼,心腸不覺軟了大半,他聽到自己長出一口氣,用一種喑啞而壓抑的嗓音說道:“過來。”

阿朝只能乖乖地走過去, 又聽他說“坐下”, 又糊裏糊塗在他身邊坐下。

燭火下的小姑娘, 一雙杏眸又黑又亮,粉腮鼓鼓的,還有些委屈。

謝昶輕嘆了聲:“閉上眼睛。”

阿朝不明所以,對上哥哥那雙暗沈的雙眼,心臟有些悶悶的疼,說不出來是種什麽感覺,每次靠得這般近,血液中仿佛就有什麽東西在掙脫桎梏,有一個聲音不斷叫囂,讓她一邊瘋狂想要與他貼近,一邊又克制地告訴自己不能如此。

“先閉上眼睛。”

他又說了一遍,語氣有種緊繃的沙啞。

阿朝不知他意欲為何,但只要是哥哥讓做的,她都乖乖地聽著,眨巴兩下就閉上了。

這一闔上,眼尾擠出一抹晶瑩的淚花,因著先前哭過,纖長卷翹的眼睫微微濕潤,燭火下的少女肌膚瑩白凈透,玲瓏的鼻尖氤氳著一抹紅,柔軟嫣紅的唇瓣輕輕抿著。

他能明白自己的心,可阿朝不明白。

他只能利用兄長的身份,利用她對自己的信任和依賴,騙她毫不設防地坐在自己面前,閉上眼睛,然後才能像這般大膽地、仔仔細細地看看她。

黑夜能夠將人的欲念無限放大,鼻尖相觸、呼吸相接的那一刻,他幾乎有種克制不住的沖動,想要吻下去,嘗一嘗她溫甜的唇瓣,等看到她慌張無措的時候,再將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解釋給她聽。

可打了千遍的腹稿,最後停滯在喉間,被推開的一刻也瞬間清醒。

身份一旦浮出水面,叫了十多年的親兄長突然成了外人,又突然向她表達愛慕之心,任何人都難以在短時間內接受這個事實吧,在她沒有將觀念扭轉過來之前,被自己的兄長愛慕就是喪倫敗行。

將來流言蜚語一旦傳開,總會有對她不利的聲音,他得罪過的那些官宦世家,一旦知曉他並非出自南潯謝家,勢必在暗中徹查他真正的身份……共感將他們牢牢栓在一起,他必須杜絕外面所有的隱患。

眼下只能選擇一個恰當的契機,一點點地向她坦白。

他向來謀事在己,人心算盡,唯有對她,舍不得傷害一分一毫。

手掌因為極致的忍耐青筋暴起,指節虛虛落在她的眼眸、面頰、唇上,盡力忍耐著不去觸碰,這個動作,倒也猶似將她的臉捧在掌心。

就這般不知過去多久,察覺她眼睫輕輕顫動了下,他的心也跟著微動,最後以兄長的身份揉了揉她的腦袋:“沒事了。”

溫熱的大掌有奇妙的治愈能力,將所有對未來的恐懼一掃而空,阿朝睜開眼,男人的面容是少見的溫和。

“哥哥,你方才……”

她都不知道讓她閉上眼睛的目的是什麽,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,非要說有什麽不對,那就是屋內的爐炭燒得太熱,身上如同過火一般,胸口像被什麽壓著喘不過氣。

謝昶替她將額角的碎發別在耳後,“你只要記得,哥哥不會傷害你,也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,這就夠了。”

那些壓抑的欲望到底沒在她面前表露出來。

夜間一夜淺眠,半夢半醒間,仿佛又回到昨夜,少女溫涼細膩的指尖在他面上細細描摹勾畫,他這回終於失控,一把扣住她後腦,炙熱的唇深深覆上去,在那蠱惑人心的柔軟唇瓣上輾轉,從溫柔熨帖到肆意磋磨。

欲-念賁張,沖散腦海中所有的遲疑和顧忌,那個小小的、生澀的身體在他布滿薄繭的大掌下輕顫,她淚眼中所有的驚愕與恐懼都化成一把熾烈的火,從他心口滾滾燒灼至下腹……

阿朝從夢中驚醒時,身上滲出一層細細密密的汗,心跳湍急,餘悸難平。

崖香聽到動靜從外面進來:“姑娘怎麽了,可是夢魘了?”

“我……”一開口,沙啞的嗓音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
她不敢回想,甚至不敢閉上眼睛,一閉上眼,溫柔可親的哥哥就變成了兇猛的豺狼,發狠地將她推倒在身下,然後,然後……

阿朝冰冷的手指顫抖著,碰了碰自己的唇,哥哥居然在夢裏……親了她……

不是那種無意間的擦過,也不是溫柔的觸碰。

就是唇齒交纏的親吻。

她夢到自己的四肢被他箍緊在身下,腰間的力道幾乎要將她揉碎,鼻尖充斥著鋪天蓋地的松木氣息,唇齒被一點點撬開……以至於她到現在舌根還隱隱腫痛。

她竟然做了這麽荒唐的夢!

“姑娘夢到什麽了?”崖香擔憂地望著她,熱水擰了帕子,替她拭去額頭的細汗。

阿朝被這個夢嚇得渾身發抖,怔怔地回過神來,蒼白的嘴唇翕動著:“沒……沒有,我就是夢到一頭惡狼……”

崖香詫異:“狼?姑娘見過狼嗎?”

她還要問,阿朝當即紅了臉,腦袋悶進被褥裏,試圖將那些不該有的妄念從腦海中剝離,可暗夜裏那些清晰而灼熱的觸感,哥哥沈欲的眼眸和滾燙的呼吸,幾乎一寸寸烙在她的身體裏。

崖香不明所以,只能安撫地拍拍她的背脊,“姑娘別怕,咱們都在府裏,又不是荒郊野外,哪裏會有狼呢?”

阿朝慌促地搖搖頭,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病了,精神不正常了,天底下沒有哪個做妹妹的會夢到兄長親吻自己。

盡管她也覺得哥哥生得好看,喜歡他堅實安穩的懷抱,喜歡他溫熱的大掌緊緊握住自己,可那都是基於妹妹對兄長的依戀,旁的心思,她是從來沒有,也萬萬不敢的。

阿朝坐在床邊低低喘了幾口氣,怎麽也無法讓自己平靜下來,“扶我去出恭吧。”

她在夢裏就忍不住想去了。

一整日渾渾噩噩下來,直到女紅課上,針工局的女官布置了課業,她才慢慢回過神來聽。

原來四月初八的浴佛節,大晏的姑娘們都有繡香囊到廟裏開光的習俗,最常見的繡樣便是佛門八寶,代表佛家八種祥瑞之物。

有過先前幾次課的經驗,李棠月和崔詩詠都關心地看過來:“阿朝,你這回打算繡什麽?”

八種紋樣,哪種看起來都不簡單,上回的竹葉紋都被她繡得血跡斑斑,別說覆雜的華蓋寶幢了。

兩人一走,崇寧公主笑著坐過來,悄悄道:“阿朝,你這次給我太子哥哥繡個香囊吧!你瞧他都把小雪貂送給你了,禮尚往來是不是?”

阿朝詫異地張張口,哭笑不得:“我的繡功公主是知道的,我自己都覺得不堪入目,如何送得出手?還是送給太子殿下,他宮裏的丫鬟怕是都比我繡功好上百倍不止,作甚非要我繡的呢。”

“無妨!心意到了就成,只要是你繡的,太子哥哥一定會喜歡。”

傻哥哥頭一回對姑娘動了心,又好不容易求她一回,崇寧只好從中幫襯。

阿朝也大概明白了,不是所謂的禮尚往來,恐怕還有旁的意思。

大晏的姑娘對心儀的男子表達愛慕,往往就會送香囊絹帕一類的隨身之物。

公主都這麽說了,她若不應,擺明了就是拒絕太子的好意,可若是叫旁人瞧見她給太子繡香囊,顯得她急不可耐,上趕著貼上去似的。

阿朝想起昨晚佟嬤嬤的話,應也不是,不應也不是,她瞅著自己指尖新戳的兩個洞眼,終於尋到個合理的借口:“這佛門八寶原本就是寓意吉祥圓滿的,我只怕……給殿下帶來血光之災。”

這回連公主也沈默了:“這……”

是了,太子的安危關乎國祚,上位者就更仔細這一樁,隨身佩戴的玉佩、香囊都有講究,若是鬧出什麽不祥之物,後果不堪設想。

公主也只好作罷,“那行吧,我同太子哥哥說一聲,他一定能理解的。”

阿朝點點頭。

兩人細細碎碎的說話聲雖不大,可公主的一舉一動到底惹人註意,姜燕羽和蘇宛如都默默收回了眼神。

下學後,姜燕羽走在她前頭,不冷不熱地開了口:“看來咱們太子爺當真是對這位謝家小姐起了心思。”

蘇宛如聽不出這話中有多少情緒,她自己不指望了,但她明白安國公府的心思,開春後連安國公府的老夫人都有意無意進宮走動兩回了。

盛京城不論才貌還是出身,姜燕羽無疑都是太子妃的最佳人選,可就是不知道她如今對謝閣老的心還存有幾分。

“八字還沒一撇,你也莫要多想,就算太子心儀謝綰顏,謝閣老還未必肯將妹妹嫁進太子府呢。”

她一著急險些說漏嘴,果然姜燕羽轉過頭,錯愕地看她一眼:“天底下有幾人不想嫁進太子府?做了太子妃,來日可就是一國之母,普天之下最尊貴的女人!機會就在眼前,旁人都擠破了頭爭取,謝府為何不願?”

蘇宛如也不好多說,但若問她希望誰來當這個太子妃,她自然是支持自己的姐妹,“我只是瞧著謝綰顏未必有戲,她畢竟小門小戶抱養長大的,僥幸認回了當首輔的哥哥罷了,不管是家族勢力還是自小的教養,你都遠遠甩她一頭,皇後和太後也一直很喜歡你,要說這太子妃也該是你來做才是。”

姜燕羽嘆了口氣,仰頭看向遠處重重殿宇,如今的太子府,將來的坤寧宮,對天下女子來說無疑都是致命的吸引力。

祖母、母親希望她進宮,甚至連蘇宛如都明白的道理,她又如何不明白?

她自幼要強,無論什麽都做到同輩女子中的最好,也同樣敬慕強者。少時讀到那一句“文能提筆安天下,武能上馬定乾坤”時格外憧憬,心想將來她若要嫁,也定要嫁給這樣的人,所以才對那個年少成名的男人心向往之。

後來一顆真心被忽視,她也曾經恨到骨子裏,可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步步走上權力巔峰,她才發現,他不是單單對她一人視若無睹,而是對所有人都是同等的漠視,也許他本就屬於高處不勝寒的頂峰吧。

這麽一直等下去,又算什麽呢?

尚書房。

陸修文聽到外面愈來愈近的沈穩腳步聲,瞥了一眼身旁的太子:“聽說殿下讓崇寧公主去問謝姑娘要香囊了?”

太子頷首嘿嘿一笑:“你也聽到了?”

外面的腳步已經停了下來。

陸修文笑道:“殿下身份特殊,謝姑娘送您香囊的事倘若傳到外人耳中,怕是有些閑言碎語對謝姑娘名聲不好。”

太子楞了楞:“是孤問她要的,並非她主動送給孤的,旁人能說她什麽?”

陸修文道:“殿下清楚,謝姑娘清楚,可外人不清楚,傳出去殿下倒沒什麽,只恐怕外人說起謝姑娘不知矜重雲雲,於姑娘家名聲終究有損。”

腳步聲漸漸遠了,太子也終於反應過來:“罷了,那香囊孤還是不要了。”

陸修文笑了笑:“殿下明白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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